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倾慕1


二月初二,女皇大婚之日。


卫慕澜遥遥望着高台上的帝后二人。李湘清意气风发,白如月美艳绝伦,宛若一对璧人。


她不禁想,若是西项国还在,她的小公主还活着,或许她的人生会不一样。


她的思绪飘向了遥远的曾经。


卫慕这个姓氏,在偏远的西项国都很少见。母亲曾道“卫慕家族不可后继无人”,于是她随了母亲的姓氏。“澜”这个名字是父亲取的,取其海纳百川、波澜壮阔之意。


澜这个名字仿佛是一个象征——


波澜壮阔的名字,身世浮沉的时代。


西项国自然环境恶劣,大部分都是沙漠,仅有少数绿洲和长满草的山坡适合生存,西项人在绿洲的基础上建了城池。为数不多的城池不能满足西项皇帝的野心,他屡屡向周边进犯,争夺土地。三年之内,西项国的土地扩张了一倍。但他犹不满足,直接调兵朝东,蚕食大周的土地。


那时卫慕澜十八岁,已经是西项国的大将军。她屡次进谏,不可连年征战,不可穷兵黩武。西项皇帝不置可否,依然我行我素。


她心急如焚,不顾皇帝厌烦,再次冒死直谏:“若是皇上一意孤行,周朝大军迟早会前来讨伐。”


结果忠言逆耳,直接被皇帝宣了廷杖。


卫慕澜俯身趴在刑凳上,嘴角挑起一抹冷笑。忠臣谏言却蒙受重刑,有了她这个前车之鉴,众人无一不心寒,今后大概没有臣子再敢对皇上说一句真话。


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。那物什太过沉重,几乎能将五脏六腑震碎,她嘴角因为疼痛而抽动着,勉强撑住不晕过去。


最后一下落完,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欲撑住身子爬起来,却再也使不上力。耳畔传来皇帝身边大太监的声音:“皇上有旨,免去卫慕澜大将军一职,由右将军黄成接任。”


她勉强抬起眼睛,望着着青色袍子的大太监远去,双手紧握成拳。


她知道经此一事,她的大将军之位很可能不保。她想过这个位置后面可能属于出类拔萃的左将军赫连安,但完全没想到,那狗皇帝居然直接给了那个草包黄成,只因为黄成善于揣测上意,漂亮话哄得皇帝心花怒放。这西项军队交给黄成,迟早会出大事。


她怎愿意看到自己训练的整个军队毁于一旦。


心有不甘。


罢了。


众臣知卫慕澜失势,没有一个人关心受伤的她。她体力不支,头朝下磕过去,不得不闭了眼睛。


再睁眼时,是在昭昭的宫里。卫慕澜躺在床上,昭昭趴在一边,一个小宫女侍候在她们两个身旁。卫慕澜听那宫女说,昭公主日夜不眠地守了自己三天三夜,最终支撑不住睡着了,睡着的时候手里还拿着装药膏的碧色小瓷瓶。


“其实昭公主本不必救澜。澜如今被释了兵权,无权无势,恐连累了公主前程性命。”卫慕澜自嘲地笑。


昭昭依旧睡得很熟。那小宫女站在一边,恭敬地代替她的主子回答道:“卫慕将军不必自轻。我家公主和将军感情深厚,不论发生什么,我家公主都不离不弃。”


卫慕澜侧过头看着昭昭熟睡的侧颜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七零八落地滚下来。


不久便传来了大周军队陈兵国境的消息。


这是声势最为浩大的一次,大有吞并西项国之势。


卫慕澜明白,这是西项皇帝多年的挑衅带来的反噬。以前周朝国力尚不强盛,只能对西项的侵犯被动防守,忍气吞声。几十年过去,大周粮草充盈,甚至于现在主动发起进攻。反观西项,征战多年,早就国库空虚,几乎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。


战事焦急,军中良才稀缺,西项皇帝兜兜转转,最终又想起了被自己冷落已久的卫慕澜。


卫慕澜紧握手中代表着兵权的玉佩,冷眼瞧着皇帝的痛悔——悔未早听她忠言,悔那日在众人面前折辱了她。她有些想笑,满腹真情的昭公主居然有这样一个凉薄的父皇,真是奇事。


卫慕澜冷眉而对。大难临头,才想起重用被抛弃的她,才想起来要表演后悔和痛哭流涕,卫慕澜感觉曾经那个进尽忠言的自己仿佛是个笑话。


只是,国非皇帝之国,而是西项人之国。


若非生逢国难,又何苦佩刀剑。


为了西项,为了昭昭,为了自己,她除了应战,别无选择。


卫慕澜趁着最后一次边境互市在周人手里高价买了一对翠玉镯子,看起来晶莹剔透。昭昭一直喜欢出自周朝工匠之手的翠玉镯子,哭着求了很久,正好在此碰见,她当机立断买了下来。


只是她素来不喜这些饰物,也瞧不出玉器真假,想着带回去给昭昭看看。到时候可不能告诉她真实价钱,万一买到假的,小公主又要边心疼金子边佯怒,这可不太好哄。


卖镯子的周人帮她包起来,笑眯眯道:“姑娘好眼光,这镯子戴姑娘手上正合适,衬得姑娘更美艳了……”


“我是一名剑客,平常戴不得这些东西。”卫慕澜打断了周人的恭维话。不知道这人是装傻是真傻,这镯子是按照公主的手腕大小买的。她手腕粗壮,再怎么说都不可能戴到她自己的手上。


周人面不改色:“送人也是极好的……”


依稀记得,这次出征前,小公主很反常,牵着她的衣袖,舍不得她走,脸上似有难过之色。往常小公主虽然依依不舍,但都是笑着告别的。


“澜姐姐,我怕你再也回不来,我再也见不到你……”


卫慕澜用满是老茧的手怜爱地捏了捏她圆鼓鼓的小脸:“昭昭不怕。我征战那么多次,不都平安回来了么。再说,我恢复了大将军的身份,昭昭应该为我高兴才是。”


昭昭不依不饶,把头埋在了卫慕澜怀里,鼻涕眼泪一并抹在了卫慕澜的衣服上。


“好了好了昭昭不哭,”卫慕澜慌了,手忙脚乱地安慰着,“等我回来,我送你大周的翠玉镯子好不好?知道你念想它很久了。”


昭昭立刻不哭了,双臂环住卫慕澜,抬起眸子看着她:“听说周朝习俗,翠玉镯子是男子娶妻的定亲礼。澜姐姐若是决定送我镯子,日后就得娶我。”


“好,都依你。”卫慕澜噗嗤一笑,用用手绢擦拭公主眼角残余的眼泪,平日冷面的女将军脸上显现出难得的柔情。


她心底唯一一抹绯色,尽数给了段文昭。


卫慕澜从未想到,虽然她正面以少敌多打了胜仗,后方却沦陷了。


周朝将军自知敌不过卫慕澜,便率部分兵力借道北幽国绕到了西边国境。西边戍边将领黄成见大军来袭,临阵脱逃,周朝军队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三城,长驱直入,直抵中城。


然而中城正是皇宫所在。


“卫慕将军,听说周朝军队已经占领了北西南中四城,现在……只余我们所在的东城尚未破。”报信的人颤颤巍巍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。


“皇宫如何?”


“尚不清楚。”


“退下吧。”


卫慕澜独自在帐中踱步,脑门血管突突直跳。自己早就劝过皇帝,黄成难当大用,皇帝非但不信,还要把他放在西边这么重要的地方,果然关键时刻出了事。如今要后悔,怕也只能去黄泉后悔了。


她现在最担心的有两件事,一件是她在东城的上万军队,另一件是远在皇宫的昭昭。形势危急,不知昭昭情况如何?


东城被围困了七天,城内的卫慕澜急得团团转。


悬在卫慕澜头上的问题,不是粮草,不是弓箭马匹,而是水。


西项国身处沙漠绿洲,本就气候干旱,城内用水依仗的主要是从雪山上奔腾而下的天河水以及地下水。前日周朝军队想了法子,将天河水上游截流,城内用水便没了倚靠。


这法子虽然阴险,但是极为好用。


一时间东城军队人心大乱。卫慕澜担心周朝人尚未破城,东城内部就先不攻自破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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