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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败03


八十杖下去,我几乎粉身碎骨。刑杖打死人是常有的事,我当初趴在刑架上时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,打到大概一半的时候我就昏死过去了,后面的事情我都没有印象,只知道一醒来自己就躺在当初的牢房里,惊奇地发现我竟然捡回了一条小命。


连狱卒都感叹:“真是命大,顽强得像蟑螂一样。”


这日佩玉前来看我。她从前是师父的侍卫,师父离世后就成了太子的侍卫。三十岁的侍卫说实话年龄有些大了,虽然不够敏捷,但好在经验丰富,办事从容而稳重。佩玉来自蜀地,生了一张奶白的娃娃脸,但言语及举止间颇有蜀地女子的灵气与侠气,我十分欣赏她。


“起来,别睡了。”


“有何事?”我连眼皮都不想抬。


“没有什么事,就是来看看你,顺便帮你疗伤。”


“你过来做什么,被太子殿下发现了,他会怪罪你的。”


“怎会?别看殿下性子寡淡,其实对你十分挂念,”佩玉说着推开牢门进来,坐在我面前,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取出两个淡青色的小瓷瓶,“没有殿下默许,我连天牢大门都进不来。”


我连连摇头:“怎么可能,他连那玉坠都带走了。我加冠时你就在一边看着,你知道那玉坠对我有多重要。他不肯认我,也不肯要我了。”


佩玉失笑:“是你先不要殿下的。”


这话乍一听甚是熟悉,我回想了片刻才恍然忆起,那是李元律在公堂上说过的。我扫她一眼:“真不愧是主仆,话都说得一模一样。”


“当年你有意撞到他剑上,那些伤药也是他命我和鸣鸾送与你的。”


蓦然提及往事,我诧异:“难道不是我师父么——”


“那时卫慕大将军有要务在身,连一日三餐都是胡乱将就的,怎有空闲顾及到你?”


我眸子一沉:“那倒是了。”


“别废话了,老娘给你上药,再不医就要发炎了。”说着她就来扒我衣服。


我一惊,往后缩了缩,忍着身后剧痛道:“男女授受不亲,我自己来。我这具漂亮身子要是被你这个女魔头看光了,以后怎么娶老婆?”


佩玉莞尔一笑,作势要走:“你这张嘴真是臭得很,一句好话都说不出来。我看你疼得动都动不了,还想着自己上药?怕是过两天这牢房里只剩下一具全身伤痕的腐尸了。”


我抗拒道:“死就死吧。他不要我了,我也走不出这牢房,活着也没什么意思。”说着心下酸楚,随即别过头去拭泪。


佩玉的动作一僵,仿佛有些不知所措。


此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:“孤来为他上药,你退下。”


我与佩玉俱惊,扭头朝声音的来源望去。你一言我一语间,竟然无人没注意到一角墨色是何时出现在墙边的。


“殿下居然来了。”佩玉将瓷瓶放在一边,朝卫慕律盈盈施礼,临走前还不忘暗示般地朝我眨了眨眼。


我读懂了她的意思,她是想让我趁机求情,好脱离苦海。但我犯下这么大的错,赎罪还来不及,怎么还有颜面求情呢?而且那种告饶的话,还真是难以启齿。


我只倔强地把目光移到屋顶,不肯也不敢看他。

卫慕律剥开我的囚服,露出身后一大片淤青和伤肿来。佩玉带来的药效果很好,我舒服多了,经过这番治疗,也有力气撑着身子坐起来了。


“好好在这里养伤吧。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看你了。”他站起来,捏着瓷瓶欲走。


我敏锐地捕捉到他说“最后一次”,他探监带给我的喜悦之情瞬间被冲散了。


这……他要彻底扔下我了。


“不……别走……”我再维持不住表面上的倔强,痛苦地伸手,扯了一下他的衣袖。


他不由得顿住脚步回头:“做什么?要孤陪你这个罪人蹲大牢吗?”


“不……殿下请听罪人一言。”


我缓缓跪下,垂眸,俯首,三跪九叩。


心中喧嚣。


仔细想来,我从未对他行过如此盛大的跪拜礼,这还是头一次。


恭恭敬敬,挑不出错来。


卫慕律沉默不语,只静静地受着我的礼。


礼毕,我方跪坐道:“反叛之事以及刺杀太子之事,是恒儿错了,恒儿不该误会殿下……只是,殿下……我可以不做你的弟弟,无名无份跟在你身边,事事顺从殿下的命令;也可以一辈子住在这天牢里,戴着镣铐度日;也可以把这条命给殿下……殿下可以不原谅我,但殿下能不能,不要扔下我……”


我哽咽了,不想被他看到泪流满面的样子,遂再次匍匐下去。


李元律冷哼一声,扔了一句话给我,浇灭了我所有的希望:“若是早这么乖顺,何至于此?你就烂在这里吧。”


牢门关上,我抬头,绝望地目送那抹墨色消失。



十一


“你不吃不喝的给谁看?”


未见其人先闻其声,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佩玉又来了。自卫慕律离开后,我就没再吃过饭,如今算来已经三天了。


我在稻草上趴着,没力气坐起来,只能睁了一下眼又闭上,疲惫道:“没想给谁看。”


我说的是实话。卫慕律看不到,给我自己看没意义,我只是单纯地没心情动筷子。


“看看这些,都是你平日爱吃的。你再不吃饭就真死了。”她把一盘食物推到我面前,我抬起眼皮看了看,眼前昏花一片,实在瞧不清楚,就又闭上了眼睛,敷衍了她一句:“晕,看不清。”


“真不要命了?”


我懒懒问道:“玉姐姐,你是不是专程过来看我笑话的啊?”


“当然不是。你从小到大什么丑事我没见过,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专门跑来看。我是来转达殿下的命令的。”


“殿下的命令?哪个殿下?”


她用手指弹了一下我的脑壳:“卫慕延之,你是不是饿了三天脑子糊涂了?当然是太子殿下了。”


“太子殿下?”我激动地睁眼好奇道。下一刻我的心情便黯淡了下来——这命令万一不是关于我的怎么办,我可不想白高兴一场。


佩玉接下来的话阻止了我的胡思乱想:“殿下的意思是,他无法让你恢复原职,但可以让你去东宫做个侍卫。”


她说着,扔了一套衣服到我面前,紧接着背过身去。“麻利点,换上衣服,吃点东西,吃完我带你走。以后好好做人,好好赎罪,别再干让殿下难过的事了。”


卫慕律他……他终于肯理会我了。他还是舍不得让我烂在牢房里的。


我内心雀跃,不敢怠慢,快速一顿收拾,再狼吞虎咽下去。


“我懂了,殿下是你的良药,一提殿下你就肯吃饭了,”佩玉笑道,“你不会是喜欢殿下吧。”


我“噗”的一声差点笑喷:“殿下丰神俊朗,人见人爱,怎会有人不喜欢他。”


前往东宫的路上,佩玉幽幽道:“卫慕延之,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微妙的问题。寻常人挨三十杖就死翘翘了,为什么你受了八十杖还能活蹦乱跳的?”


“因为……因为我命大。”


佩玉翻了个白眼:“完了,这孩子傻了。”




到了宫中我才知道,进东宫做侍卫,胸前需要刻字涂墨。


如同……墨刑。


我吃惊道:“人人如此还是单我一人?”


“只你一人,”佩玉无奈地解释道,“这一批新来的侍卫里,主子唯一的特别要求就是——为卫慕侍卫胸前单独刻一个字。所以不是我特意针对你。”


“主子是怕我跑了?”我已然抛弃了卫慕二公子的身份,逐渐适应了侍卫的身份,这一整天主子来主子去的已经习惯了。


“不可妄图揣测主子心意,”佩玉抬手用小指头刮了刮我的脸颊,“你且先等一会,主子会亲自操刀。”


是主子……又能见到主子了。


本来我听闻刻字,抗拒感极为强烈,但一听说是主子亲自动手,那种抗拒感便自动消失了——甚至还隐隐有几分期待。


卫慕律端坐于我身前。我跪下来,解开衣衫,将光洁的皮肤露于他眼前。


很快胸口前就多了一个“律”字。


自从律字到胸口的那一刻,我不再是西项府武旋营的营主,而是东宫一个普通又特殊的侍卫。


为什么说特殊呢……因为我是东宫唯一一个手上戴着镣铐的侍卫。


但我也不能抱怨什么。虽然是太子侍卫,但依然是戴罪之身,总得披枷带锁,以示惩戒。正所谓死罪可免,活罪难逃。好在我只有在东宫的时候才需要戴着,出去的时候不需要戴。


偶尔也会想,戴个镣铐总比砌城墙挖石头好多了。不过戴久了也终归不舒服,我只能好好干活,等太子赏识,为我取下来,我就不用受手上这沉甸甸东西的苦了。


我一般在晚上去承担侍卫之职,内容主要有两个,一是站在太子寝宫前,守护着太子安睡,谨防刺客,二是护住寝宫里一个精美的木箱子。


听佩玉说箱子里面装着一国机密,须极为谨慎小心。我不由得想笑,但凡长点脑子就知道这里面没有机密,谁家会把机密大摇大摆地放在桌上,像特地炫耀似的。不过箱子里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,看那箱子的精美华贵就知道价值不菲。




“换岗了,”佩玉潜到我面前打了个响指,把我从涣散的状态唤醒,“下次站岗可不能打瞌睡,被抓到就是一顿苦罚。”


“多谢玉姐姐提醒。”我打了个哈欠,夏日炎热,着实容易生困。


佩玉浅笑着拽我胳膊:“延之,你过来,姐姐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

我不解其意,只跟着她一路向前,走到了我居住的耳房,只见床上摆了许多熟鸡蛋。


“这是?”我疑惑地看了看众多鸡蛋,再看了看佩玉含笑的眼睛,这才蓦地想起今日是我的生辰,方尴尬地挠了挠头。“真是的,我自己都忘了,难为玉姐姐如此体贴,还记得这么一件小事,多谢玉姐姐。”


我心间涌上一股暖意,即便沦落到这种地步,也还是有人记得我的。


佩玉爽朗地笑:“这都是殿下准备的,我不过是在中间跑腿,你莫要谢我,你要谢也该谢殿下才是。”


她说话间,我就坐在床边数鸡蛋,我今年二十三岁,鸡蛋也是整整齐齐的二十三个,似是精挑细选的,大小都一样。


“我走了,你休息会儿吧。”佩玉说着,三步并作两步跑没了影。


我找来一个盆把鸡蛋小心翼翼收好,再扯了被子,准备上床的一刹那手上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。


被子里有异物?


我警觉地把异物取出,对着门外清晨的光亮一照,竟然是被卫慕律收走的那个刻了“恒”字的玉坠。


我愣愣地举着它盯了很久,朝着正殿的方向叩首,最后把它放入枕下藏好。





“兄台这小奴才生得真漂亮。苏某愿意花十两银子买下来,可否?”


这日我随太子微服出宫办事。我十分喜欢这样的差事,因为出了东宫就无需戴链子。


未曾想这次竟被人缠上了。


“小奴才”,毫无疑问指的就是我了。


卫慕律道:“在下有要事在身,还请这位兄台莫要纠缠。”我听得出他不想生事。


他刚要侧身通行,却被那肥头大耳的苏某拦住去路:“哎呀,十两银子的确太少了,难怪兄台不愿意。十两金子如何?”


“公子莫要玩笑。”卫慕律拽住我的手。


“一百两。”


“一千两。”


卫慕律依旧不语。


“兄台是以为我给不起吗?”他走到路边马车旁,掀开帘子,里面竟然全是黄金,惊得周围人哇声一片。


“三千两,卖不卖。”那个苏姓男子已经不耐烦了。


我听闻身旁的卫慕律深呼吸的声音,便用余光偷瞄他一眼,看得出他在极力压制情绪。


他是在……犹豫?


好像听他说过,军中有什么事要办,又不能走国库之类的。


算了算,三千两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,我活了二十三年,连十两金子都曾未见过。


拿我一个小小侍卫换三千两金子,再用到军中,无疑是血赚。


只是我心痛。


他手一颤,我心一惊。


“让开。”卫慕律声音不大,却极具威慑力,胖子的眼睛在我身上打了几转,最终还是冷哼一声放我们走了。


走了几百步远,就是我们的马车。卫慕律先上去坐好,接着伸出一只手:“你也上来。”


外面没有别人,他只能是在命令我。


我没有办法,只能搭着他的手上车,遵从他的命令坐在他身边,只偏头到另一侧望着窗外。


“你哭了。”


“属下没有。”我下意识反驳道。


他把我的身体掰过来逼迫我正视他,这下我通红的双眼就彻底瞒不住了。


“你不会以为我真的要卖了你吧?”他捧起我的脸,用两手的大拇指揉去我脸上的泪痕。


“属下的命都是殿下的,殿下自然是随意处置了。”我眼睛望向别处,语气十分落寞。


“嘴硬。明明又怕又难过,却偏偏反过来说。”


我不知道怎么接话,于是低下了头。


“孤不会把你给别人的。你忘了,你身上还刻着字呢。”


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,这句话十分轻柔,像是有几分宠溺在。



十二


马车没走多远,便被五六人围住拦下,为首的正是那个苏胖子。


这次出来没带多少人,太子贴身侍卫只有一个我,佩玉他们还在远处,赶过来需要一段时间。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脉搏,跳得很快。


“真是不识抬举,三千两黄金都不肯让出一个奴才,非要本公子下手明抢。今日本公子非要给你个教训不可。”


我闻言一惊,就要掀了帘子出去:“苏胖子想要的是我,我现在就出去——”


卫慕律一把拉住我:“没用,他们是冲着我来的。”


我略一思索,确实有道理,于是急中生智将我与他的外袍扯了下来互相换上,再随手戴了一个面具。


“属下去引开他们。”我与卫慕律身影相似,寻常人是识不破的。


卫慕律一把扯住我:“你回来。”


“趁乱快走,殿下,不要浪费属下这条命。”


说着我就甩开他冲了出去,那些人的注意果然被我吸引了,全都围了上来。


“想不到天下居然有你这样的主子,为了个奴才居然舍得豁出命来,”苏胖子嚣张地命令道,“杀了眼前这个,然后再把车里那个夺了。事后重重有赏!”


我冷哼一声,一言不发,只暗中关注着局势。


算上苏胖子有六个人。


苏胖子明显不会武,所以应当是一打五。


我几乎是不可能赢的。


但我不需要赢,只需要撑到佩玉等人来就可以。


且战且退,只防不攻。


太子与佩玉来时,我已经倒在血泊中。


我以剑撑地,勉强笑着:“来啦……”




我在床榻间悠悠醒转,发觉身上受的伤已经处理过了。


这是……哪?看起来华贵艳丽,似乎不是我常住的侍卫耳房。


我一骨碌爬起来,环顾四周——怎么回事?这不是太子的床榻么?我居然睡在太子的床榻上?谁这么胆大包天把我弄上来的?


我咬牙切齿道:“佩玉这小人,是不是想害死我?”平时肯与我如此玩笑的人也只有佩玉。


太子闻声赶来:“恒儿,你身上有伤,先躺好。”


“啊?”


我这才意识到大概是骂错人了。但凡动脑想想都知道,佩玉哪有这个胆子把我搬到这张床上来,这肯定是太子的命令啊,我在内心给佩玉道了个歉。


我嘴唇翕动着:“属下……属下不敢睡在主上的床榻上。”


边说边要爬下床,只是手上的链子限制了我的行动,我差点跌落在地。


这链子居然又给我戴上了。


“不好好躺着,想被刑杖伺候了?”太子眼里含了怒。


“嗯……属下遵命。”我可不想挨打,连忙躺回去。


太子端了一碗药过来:“你失血过多,昏了三天三夜。这是补血益气的药,快趁热喝了。”


我接过,在太子的注视下一饮而尽。还回药碗时,不小心扯到了伤口,我忍不住“嘶”了一声。


“疼?”太子警觉地问。


“没事儿。”我安抚他道。为什么总感觉我才像是没受伤的哪一个。


“当日的那些人已经全部被抓住,羁押待审。”卫慕律在解释遇险之后的事情,“你冲出去之后,我快马加鞭,走了大约两里地就遇到了佩玉一行人,就有赶紧折返回来。我当时差点以为你要死了。你若是死了,那我……我会……”他说到最后说不下去了。


这话听起来越来越怪异,我出声:“属……属下是太子的侍卫,侍卫的命本就是贱命,能为殿下效劳已经是难得的好差事,就算死了也是死得其所——”


太子眼里含了怒气:“佩玉说的没错,你这张嘴只会呕哑嘲哳,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,否则不可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天籁。”


他嫌弃我说话难听,我何尝听不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。


只是我说的也没有错啊。


若换作从前的我,早就耐不住性子了,高低也要对他来几句。只是现在身份有别,我一个侍卫哪敢对主子出言不逊,只怕被拖出去打死都无处说理。


我低声回道:“主子想听什么话只管说出来,属下重复一遍给主子听就是了。”


他轻叹一声:“那样没有意义,又不是你的真心话。”


我就真不知道接什么了,又不能一直尴尬地沉默下去,转了转眼珠道:“殿下还是让属下回耳房住吧,属下不敢居于此地。”


太子冷哼一声:“你可还记得你的字是什么?”


“延之,”我吞了吞口水,紧张道,“卫慕延之。”


“记性不错,至少没忘本。我的呢?”


“恒一介罪人,不敢冒犯主子。”尊卑有别,我一个小小侍卫怎敢乱称殿下的名讳。


“你且说。我不怪罪你。”


“令之。”


“你是我什么人?”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。


都问到这份上了,我心里一咯噔,瞬间明白了他心中所想。他想认回我。


只是,那些事情梗在那里,实在教人难为情。


卫慕律的目光越来越焦灼逼人,我一时心虚便转了目光。几乎是同时,我的头就被扭了个角度,我的眼睛依旧对着他泛着寒光的眸子。我再移开,他再扭,如此几番下来,我也泄了气,便鼓足了勇气,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,盯住他的墨色眸子。他也凝视着我,脸上没有丝毫表情。


“不知……不知主子明知故问是为何?”我把问题又抛给了他。


卫慕律用空闲的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膀:“我姓李,也姓卫慕。卫慕令之,卫慕延之,我们两个都是卫慕家的人。无论何时何地,我都是你哥哥。永远都是。”


他特意咬重了哥哥这两个字。我眉心一跳,心里一颤:“所以呢?”


“所以我会爱护你,会管教你,会惩戒你,也会照顾你。前些日子是惩戒与管教,这几日是爱护与照顾。”


我不敢开口说话。


见我沉默不语,他便叹了口气,转移了话题:“想不想知道箱子里是什么?”


没等我说是或不是,他便将桌上的箱子提来打开。


本以为是些奇珍异宝,但打开以后,我……愣住了。


居然都是我从小到大送给他的玩意儿。


比如,一本封面已经烂了的书,重点不是书,而是夹在里面的胡杨树叶,是我专门挑了好看的形状放在里面的。


比如,纸折的鹤。我本不会折,是央求了佩玉教的,我手笨,折了许多才折出一个好看的送给了他。


比如,用枯树枝、白纸和一截线做的简陋的风筝,耳边仿佛回荡着幼童嫩嫩的声音:“律哥哥带我去放风筝吧。”


比如,一张纸,上面只反反复复写着“窃慕棠棣篇,好乐和瑟琴”,纸被揉过又展开。丑得世无其二的字毫无疑问是我的,可我确实不记得为什么会写这东西。


“属下有送过殿下这张纸么。”我疑惑道。


“几年前我二人吵架,你写了一夜后团起来扔掉的,被我拾回来了。”


我顿觉身上鸡皮疙瘩起来,捉了被子蒙到脸上。


“扔掉扔掉都扔掉。随了殿下多年,居然不知道殿下有收集垃圾的癖好。”


他连忙合上箱子,小心地收起来。“这些不是垃圾,都是我的珍宝。”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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